“叠扇放床上，企想远风来。”诗中的叠扇是折扇在晋代的一个名称。扇文化源远流长，玲珑精致的折扇，是可折叠藏于袖中的雅玩，被称为怀袖雅物。折扇开合自如，开之则用，清风徐来，合之则藏，出入怀袖。

 

诞生于竹乡安吉的鄣吴竹扇制作技艺工序复杂，制成一把扇子要经108道工序。早在明朝嘉靖年间，鄣吴竹扇就已出现在文人墨客的怀袖间。

 

 

鄣吴镇鄣吴村上的陈爱兴是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首届浙江省工艺美术优秀人才，也是省级非遗代表性项目鄣吴竹扇制作技艺市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从事制扇已三十余载。今年55岁的他说，自己的生活已经与扇子分不开了。

 

从打工到创业

 

初秋的清晨，大山深处的鄣吴村归仁里老街安静祥和，阳光洒在古色古香的建筑上留下斑驳的影子，陈爱兴扇艺工作室就在这条街上。

 

推开门，只见工作室里的台面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用来做扇骨的竹片，还有五花八门的制作工具。陈爱兴双脚架在凳子上，一把“7字形”造型刀的刀柄放在腰间，大部分刀口用布缠住搁在膝盖前。他从台面上拿起一块事先剖好的竹片，便在刀锋上开始削，布满老茧的双手粗糙而有力。一来一去间，被削去的竹料弯曲卷起，纷纷落到地上。

 

 

“我父亲做过篾匠，从小我就对手工艺感兴趣。我从19岁开始学做木工，学三年，做一年，一共是四年。”陈爱兴坦言，当时在农户家里做木工工资低，有时工钱要到年底才能结算，为了家庭的生计，他改行制扇，因为扇厂里能每月稳定地发工资。木工的岁月为陈爱兴学制扇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工艺是相通的，有了木工打底，在制扇上我学起来也快，对扇骨线条的拿捏比较准。”

 

为了能进扇厂打工，陈爱兴从山上砍了6支毛竹，做成7把挂扇给厂里的师傅审核，合格了才得以进厂上班。在企业上班的17年时间里，他做过大挂扇、女扇、男扇、围棋扇等，日积月累的辛苦打拼增进了他的制扇技艺。

 

在厂里做了无数把日用品折扇后，陈爱兴决定创立自己的工作室，想让自己沉淀下来。“如果开办一个扇子加工小作坊，质量就得不到保证，与自己当初定位的高端制扇路线相违背。”在他看来，要以产品质量闯市场，而不是靠数量取胜。

 

 

以匠人之心，行匠人之事。为了进一步提升制扇技艺，工作室成立后，陈爱兴到处寻找明清时期的文玩扇子，钻研其工艺。循着扇子的踪迹，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北京、上海、天津、苏州、济南……很多城市都留下了他寻觅的身影。“每当看到新奇的扇子就有灵感，回来之后就会尝试去做。”陈爱兴回忆，有次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一本书上看到八角扇的扇骨，回来后就琢磨、仿制，后来这款扇子很受欢迎。

 

精益求精，是每位工匠孜孜不倦的追求。陈爱兴用一颗纯粹的匠心，专注、耐心地做好每一把扇子。“以前在企业，是大批量流水线式生产，一天大概要做100把扇子，现在一年只做40把。”陈爱兴说，当自己把感情融入到了制扇过程中，每把扇子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从会员到会长

 

俗话说：“中国毛竹看浙江，浙江毛竹看安吉。”安吉的竹子，细腻温润如玉，制成的竹扇，被古代文人墨客所钟爱。位于该县西北部的鄣吴镇是鄣吴竹扇制作技艺的集聚区，这里竹林茂密，竹子品种丰富，为竹扇的制作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扇产业成了当地支柱产业之一。

 

为保护传承好鄣吴竹扇制作技艺，安吉县扇业协会应运而生，协会成员主要来自制扇企业、手工作坊及环保科技企业。2014年，陈爱兴加入协会，成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与大家一道致力于守护非遗传统技艺、传播当地特色扇文化。

 

 

“制扇108道工序中，最重要的是扇骨的制作。”陈爱兴说，扇骨决定了竹扇的品相、品质，因此在选料上颇为讲究。他介绍，制扇使用的毛竹材料需要6年生，竹子从山上砍来后经风吹日晒至毛竹皮泛黄，再将长度34厘米以上的竹节锯断，移入室内放置7到8年，等竹纤维稳定后再拿出来制作，这样做成的扇子不易变形。

 

凭借着高超娴熟的技术，陈爱兴制作的竹扇松紧合适、线条流畅、收放自如，开合之间有着极致美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的作品在全国及省市的工艺美术展览中多次获奖，“湖州市工艺美术大师”“浙江省乡村文化能人”……一个个荣誉纷至沓来。作为当地制扇行业技艺带头人，他还无私地帮助他人解决技术和工艺上的难题。2018年，陈爱兴担任安吉县扇业协会会长。

 

 

成为扇业协会的“掌门人”后，陈爱兴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对行业的发展有了更多思考和规划。眼下，他正忙碌着鄣吴竹扇制作技艺的专项职业能力考核规范开发相关事宜。“如果不制定自己的行业标准，就很容易陷入无序竞争。我们镇上生产的扇子，一定要在保质保量的情况下‍‍再推向市场。”他告诉记者，鄣吴竹扇想做大做强必须推出自己的品牌，努力打造区域品牌也是协会的中心工作之一。

 

扇文化是鄣吴镇的一张金名片。鄣吴镇经济与文化旅游办公室主任余杲介绍，目前全镇共有各类制扇企业及手工作坊百余家，制扇从业人员千余人。近年来全镇年均生产竹扇约5000万把，占国内市场份额近三分之一，产品还远销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地，有效带动了就业，提高了百姓收入。

 

鄣吴镇不仅是“中国竹扇之乡”，也是一代书画大师吴昌硕的故乡。陈爱兴认为，吴昌硕的金石书画文化是鄣吴文化的重要象征，鄣吴制扇应该在传统制扇技艺的基础上，挖掘文化内涵，将扇艺文化和昌硕文化融合，以文赋能促进产业蓬勃发展。

 

从徒弟到导师

 

“折扇由大骨、小骨、扇面三部分组成。鄣吴竹扇制作技艺以毛竹为主要原材料，要用到造型刀、锉刀、砂纸等工具，工艺流程包含选材、锯竹、破边、打磨、造型……”6月14日，陈爱兴来到浙江机电职业技术学院，向学生们讲解传统扇文化、展示鄣吴竹扇制作技艺，指导学生动手实操。

 

今年四月份，陈爱兴被聘为浙江机电职业技术学院雅士、秀女学院“非遗传承”课程指导教师，聘期为三年。“在安吉本地，我也经常参加‘非遗进校园’等各类活动，平均每年大约有40场次。”他说，通过手把手教孩子们制作折扇，能让他们切身感受中国传统扇文化，培养青少年对传统技艺的兴趣和爱好。

 

 

在开设了自己的工作室后，陈爱兴遇到不少前来找自己学手艺的年轻人，近的有来自镇上的，远的有来自安徽、江苏、山西等地。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这不禁让他想起三十多年前自己学艺的经历：先是跟着鄣吴当地老师傅学习制作大挂扇，后来又学制作女扇、男扇……在多年的制扇生涯中，双手免不了被竹篾刺到、刀锋划到，至今手背上还留有疤痕。从徒弟到导师，这个角色转换的背后，是鲜为人知的付出和持之以恒的坚守。

 

 

老手艺的传承和兴旺，离不开年轻人的接棒。陈爱兴的儿子陈宇在大学毕业后也选择回到老家，跟着父亲学手艺。作为一名返乡的“90后”，陈宇扎根乡村，专注制扇技艺，也开起了个人制扇工作室。他去年被县里评为了首席技工，还入选了“浙江青年工匠”培养项目。“老爸是倔脾气，选择做一件事情后，他就想着要把它做到极致。”在陈宇眼里，父亲手艺好、做事专注，有很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陈爱兴的另一名徒弟游魏去年被县里评为技能标兵。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目前，陈爱兴收的徒弟有8人，学生达数千人。“不管是谁，只要他人品端正、真心想学制扇技艺，我都乐意传授，让这门技艺不断传承下去。”陈爱兴深知，谋其上者取其中，谋其中者取其下，他对待自己和徒弟都是高标准、严要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陈爱兴在安吉县的“名师带徒”活动中被评为金牌导师。

 

“制扇”谐音“至善”，制扇如做人，是对匠人的磨砺与考验。“手艺是立身之本，当我在扇骨上盖上印章，就表明要对每一把扇子负责。”一握清风，天工若开。岁月无言，前行有声，陈爱兴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自己的诺言。

 

自是清风徐徐来

 

 

一柄折扇，满面清风。折扇虽是盈尺之长的纳凉小物，却有独特的文化韵味。一开一合间透着文人的雅兴，也镌刻了手艺人的匠心。折扇流传至今，虽然“招回人间清凉”的实用功能已式微，但艺术观赏功能却增强了。方寸竹扇，浓缩匠心。

 

选材：选取无蛀虫，节长，6年生优质毛竹或其他竹材。

破边：用篾刀将竹筒劈成一定宽度的竹片，大骨料宽，小骨料窄。

水煮：将竹片至于锅炉中水煮。

倒边：用造型刀将两根大骨削成需要的形状。

打眼：将两根大骨以及一把小骨按要求尺寸距离打一小眼。

烘边：通过烘烤，将大骨烘成一定程度的弓形。

打磨：用砂纸打磨擦去扇骨的棱角和瑕疵。

烫钉：将钉帽磨具加热，让水牛角融化形成弧形。

穿面：将裁剪好的扇面穿入扇梢。

 

记者：王一堡

摄影：项飞

编辑：高玥飞

审核：苏晓北